柴 可 夫 斯 基 墓 前 的 遐 思

作者:吴倬

我对柴可夫斯基和他的音乐有着特殊的感情。其实,中国的文化人对柴可夫斯基和他的《天鹅湖》、《悲怆交响曲》的熟悉程度决不在于对鲁迅和他的《阿Q正传》、《狂人日记》之下。我喜爱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是因为我迷恋它那天籁般的优美旋律,那撩拨着、应和着你那或怅然若失、或感慨万端、或喜不自禁、或情思悠远情愫的乐曲。

真是天赐良机!我有幸去圣彼得堡考察。柴可夫斯基曾在圣彼得堡工作和生活多年,他的许多作品都是在那里首演的,他的墓地也在那里,位于涅夫斯基大修道院旁的季赫温斯基墓地,那里长眠着众多俄罗斯历代的文化名人,因而人们常称之为“名人墓地”。

当站到了柴可夫斯基墓前时,我不禁激动起来:那个几乎是世界上每分钟都有人在演奏和聆听他的作品的音乐家,那个用自己的音乐为人类精神生活涂上绚丽一笔的艺术大师就长眠于此吗?

柴可夫斯基的墓与众不同,其实完全是一座极其精美的雕塑艺术品。红褐色的花岗石墓基座上的花坛里鲜花绽放着。花丛中柴可夫斯基雕像后引人瞩目地高高站立着一位背生双翅仰首上望的仙女,她容貌秀美、神态安祥,似乎在告诉世人柴可夫斯基的伟大音乐艺术与天地永存,与日月齐辉。柴可夫斯基的雕像前一位少女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胸前,面带微笑俯首阅读捧在双手上的乐谱。

这情景令人顿生一种浓浓的亲切感,仿佛柴可夫斯基通过他的音乐永远与热爱他的人们生活在一起。如同真人般大小的柴可夫斯基的半身雕像塑得栩栩如生,在仙女和少女的簇拥中,他微低前额,双目望去,但目光里却有一种难以捉摸的迷茫和企望的神情。他似乎在永远思索着自己究竟该如何去看待这个令他爱得要死,却又叫他怕得要命的世界!此时,我在心中不由得赞叹起墓碑设计者的这一精妙绝伦、喻意深邃的构思来,也不由得深深地钦佩雕塑家对柴可夫斯基那充满矛盾的复杂的精神世界的准确揭示。

几位高中生模样的俄罗斯少女向这里走来,她们站在墓前,默默地望着雕像,谁也没有说话,只是由一位看起来年龄最小的女孩,在姐妹们的帮扶下,把手臂长长地伸过护栏,将一束鲜花轻轻地放在那位手捧乐谱的少女雕像的怀中。然后她们继续默默地站在那里,久久不肯离去。我专注地在不远处望着她们,忽然不觉心中一动:她们此刻耳畔一定在回响着柴可夫斯基芭蕾音乐或交响曲中的某段旋律吧!也许这才是纪念柴可夫斯基的最好方式。

我忽然明白了一点,人们之所以如此热爱柴可夫斯基,首先是因为柴可夫斯基深深地爱着故乡的一切:自然、人民和民间艺术。他在自己的音乐中表达了这种深切的爱。人民的生活和民间艺术是他的美妙音乐的无尽的源泉。他那令大文豪托尔斯泰听得泪流满面的第一弦乐四重奏中的《如歌的行板》,是听到园丁哼唱的民歌后改编而成的;他的辉煌的《降B 小调钢琴协奏曲》第一乐章的主题,也是在乡下听了几个盲乞丐唱的民歌后激发灵感的……在柴可夫斯基的心目中,人民的份量始终是最重的。他深情地说过:“我生长在偏僻地区,从幼时起就深刻体会到俄罗斯民间歌曲典型特征中的那种难以言传的美。我热爱俄罗斯因素的一切表现。总而言之,我是一个地道的俄罗斯人。”

短短十几天的俄罗斯之行,却让我充分领略了俄罗斯那无法描绘的美:广袤无垠的草地、无边无际的湖面、山连山坡连坡绵延千百里的森林,那是一种亮亮的、浓浓的、厚厚的绿,绿得让人神驰心醉!柴可夫斯基说过:“我爱我们俄罗斯的大自然胜过其它一切!”那么,是否正是这种绿启发了他的灵感呢?

品味积淀着俄罗斯悠久的历史和文化的圣彼得堡城。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俄罗斯是一个艺术大师辈出的伟大国度,圣彼得堡更是天才艺术家的摇篮的原因吧!

柴可夫斯基无论是做人,还是作曲,都是胸襟透明、坦荡无遗的。他的苦恼、喜悦、希望和愤慨都在他的音乐中表露无遗。柴可夫斯基说他最喜欢用音乐来抒情,因为“音乐具有更加无比强大的手段和细致的语言去表现千百种不同的心内情绪因素。”

柴可夫斯基是天才,但他首先是个凡人,渴望别人的理解和同情。他与梅克夫人传奇般的“精神恋爱”故事,演绎的正是人们对情感沟通、理解关怀、鼓励支持的精神需要,只是作为艺术天才,他的故事更浪漫更富戏剧性而已。他正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情感而竭尽全力去作曲,作曲早已成为他的神圣事业,成为他生命的一部分。我明白了“以心换心”这句中国成语所道出的正是柴可夫斯基的音乐所具有的独特魅力所在:充满真诚地坦露胸怀,情感真挚地直抒胸臆。因为如此,才会有那么多的文化人。把柴可夫斯基的音乐视为精神上的挚友和知己;用音乐的语言与柴可夫斯基一起哭,一起笑,一起品味人生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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